①科研人员在五坑汞污染治理工程现场取样。
②废弃的坑道。
③五坑汞污染治理工程现场。
④山谷里的汞渣等待处理。
在高速公路上奔驰4个小时后,我们终于从贵阳抵达万山。雾气和暮色正把这个为秦始皇陵墓贡献了200吨水银的“中国汞都”笼罩。
万山汞矿开发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。从隋唐到宋元明清,万山更是中国最大的汞矿开采场。不过,多年的采矿活动使得这里的土壤遭受了严重的汞污染。
长期以来,中科院地化所在贵州万山汞矿区开展汞污染土壤修复研究。3月18日下午,记者跟随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的科研人员,从贵阳向着铜仁市万山区进发。
“凶险”的取样
3月19日上午7点,记者跟随小谷、小赵出发了。此行的目的是取样。
小谷和小赵是中科院地化所的研究生,小谷硕士三年级,小赵博士二年级。他们每月至少到万山取样一次。
清晨的万山大雾弥漫。车子即便开着灯,最多能看清前面20多米。车子只能缓缓前行,我们期待大雾尽快消散。
雾渐渐散了,但道路逐渐崎岖起来。往窗外望去,峡谷对面的山峰耸入云端,让人顿感晕眩。车子外1米,则是400多米高的悬崖。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。
上午8点,到了第一个取样点:敖寨。我们走到山谷里一户人家前,一个三脚架支撑起来的仪器孤零零立在房前空地上。三脚架顶端是一个箱子、一块玻璃、两个瓶子。
这个仪器用来收集雨水。小赵打开箱子,把收集到的雨水倒进写着编号的瓶子里,等回到所里,她要测试这些雨水里金属的含量。
小谷终于在房子的角落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。他打开仪器,迅速记录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。他在测量大气中的汞含量。
小赵指着木房对面的山谷说,那里是以前“土法炼汞”的地方,可以去看看。
“土法炼汞”是万山的“特产”。山谷里约30平方米的地上,散放着一堆白色塑料桶、废渣和零星的煤矿。简陋的木棚下,七八个土灶残缺不全,几根凌乱的电线东拉西扯,电度表上的数值“7927.9”暗示这里曾经火热过。
敖寨点取样结束后,经过1个小时的车程,我们来到六龙山乡。等到六龙山乡取样完毕时已经中午,我们在路边小店随便泡了包方便面。下午又接着赶别的点。一天下来,一共到了6个点。
傍晚,我们沿着山路往上爬。司机指着山顶说:“你看,我们是不是在往天上开?”
18点,我们回到万山县城。小谷说,矿山国家公园值得看一看。
汞都叙事
20日上午9点,记者来到矿山国家公园。
矿山国家公园全称为“中国汞都·万山国家矿山公园”,无论是其中的汞都博物馆、古代采矿遗址、苏联专家楼,还是错综复杂的地下采矿坑道,都是关于这个国家汞工业文明的宏大叙事。
万山盛产汞矿,储量和产量居全国之首。博物馆考证资料显示,万山汞矿已有3000多年开发史,秦始皇陵中的200吨水银即来自秦时隶属辰州的万山。从隋唐到宋元明清,万山均为最大的汞矿开采场。
上世纪50年代,国家先后组建和调集了中央和省属企业,集中在万山进行矿产勘探和开采。2001年,万山汞矿开采殆尽,矿山关闭。曾经熙熙攘攘的万山人去楼空。
汞都博物馆门庭冷落。整个上午,四层高的博物馆里不到三四个人。往日热火朝天的采矿场面,随着汞矿的枯竭销声匿迹,成为博物馆某个角落安静的图片。
一切都过去了。往昔的荣光给这里留下一堆堆废汞渣,等着科研人员去治理。
早在2004年,中科院地化所研究人员在一篇论文里指出,万山汞矿尾渣堆含汞达41mg/kg,而这些汞可以进入水中。当地居民使用这些水灌溉稻田,汞进而富集到水稻中。
中科院地化所冯新斌课题组进一步发现,食用稻米是汞矿区农村居民甲基汞暴露的主要途径。此外,他们在2012年发表论文称,稻田土壤是水稻体内甲基汞的主要来源。
当地政府已经着手治理汞矿废渣。在五坑汞污染治理工程现场,记者看到,这个在山谷底建起的拦渣坝可以拦截汞渣111万吨,并且建立了净化池,以降低废水中的pH、SS值。
在万山街头,人们对这些历史遗物带来的生态风险和健康风险感到忧虑。
不过现在,这座山顶上的小城和任何一个西部县城一样,渴望找到经济发展的新引擎。在租来的房子里,一位刚进入当地政府系统的公务员,正在挖空心思替领导起草讲稿:怎样通过发展工业和招商引资让古老的汞都焕发生机。
(原载于《中国科学报》 2013-04-02 第6版 创新)